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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仗】橘彩星光

“我相信以后你会的。”仗助看着外面的天光倾洒进常年黑暗的管道里,他眨了眨眼。这些光线争先恐后地挤进他眼眸深处,它们颤动着流落在海水中,透过波光粼粼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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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条承太郎被送进这家研究所的那一天,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周四。曼哈顿这样繁华的地带,永远不会缺少任何一个人,也不在意失去任何一个人。

半年前荷莉不知道从哪份报纸上看来还是听学校讲座的鼓动,催着他报名了一个高中生竞赛。他从不擅长这类东西,但依旧勉勉强强跟着一帮东拼西凑的人训练了那么几周,然后就被塞进了筛选比赛现场。

然而比赛却进行的意外顺利,甚至最后脱稿演讲的环节题目也简单易懂,更不用提其他的学术性科目。生物科学一直是承太郎研究的首选,他们这样歪七扭八组建的的队伍莫名其妙居然拿到了第一。

领奖那天晚会也莫名其妙,他和波鲁那雷夫几个人举着奖杯挂着奖牌,心里烦得要死。谁都知道西装穿着僵硬笔挺,而颁奖的白发苍苍的主席又偏偏很能致辞。承太郎在典礼结束后飞也似逃到大厅窗户边汲取新鲜空气,就好像把自己放入熬煮夜晚的坩埚。

本来这样的比赛在结束之后顶多是为升学考试的档案上添一笔光,再有个几千美元的奖金已是置顶。只是前几天他却接到了一个电话,那头的男人听起来语气不错,承太郎索性关了免提走到街道偏僻处听,避开路上吵吵闹闹放学的高中生,绕过排着长队的咖啡店。

他正拿着一瓶开到一半的番石榴汁,路边便利店冰柜里抽的,即使没打折也要买。进入深秋,承太郎依旧坚持不懈地喝冷饮,这一点和许多同年龄的高中生一模一样。

番石榴是不甜不腻的水果,这个牌子的每种果汁都正巧不加添加剂糖精。他深刻讨厌太甜的食物,比如越来越像方糖生产工厂批量制造的星巴克卡布奇诺,顶着个美杜莎一样头发乱飞的logo,尽管可以选择不加糖。

天气转冷,冰水慢慢从塑料纸瓶身上沁出,顺着他略微松散的手部握姿往下流淌。神经难免敏感,使人习惯性一激灵。他拿着手机,对着底下一排小孔仔细地听。

“所以我们诚邀您来参加到我们研究所的新项目其中,因为此项目仍在实验阶段中,具体内容是受保密协议规定的,所以现在不能跟您介绍详情。”男人的声音一个个字敲过来,他那边背景里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到不可思议的诡异,就像是在某个安静的写字楼里。 

承太郎抿着唇贴着手机沉默着听完,男人又不紧不慢补充说这是和生物有关的实验,说看过他的个人简历也知道他在生物科学这方面有过人的天赋。承太郎说我再考虑一下吧,然后按下红色按钮挂断电话。

番石榴汁顺着唇齿流连带着冰凉的水汽翻滚着争前恐后地涌进他喉咙,激起一次冷冰冰的战争。空条承太郎习惯单肩背书包,一把挂钩式雨伞在未闭合的拉链处斜斜露出一截——是荷莉在他出门前往里塞的。

他步伐变慢了,往走过无数遍的街道转角挪去。 今天是周五,学校没布置什么书面作业。他沿街走回家后先跟荷莉报了声我回来了就径直进了房间,然后极轻声地把门抵着生锈金属锁头反锁上,喀嗒声在锁孔里弱弱地叫了一句就消停了。

承太郎看着那个二十一分钟前拨进来的未知号码,表情难得地换了好几次。他反复无意识念叨着那一串数字,就好像那能拯救他于水火之中。这听上去不切实际而十分可疑,但依旧有着一定的可信度,更何况生物领域的前沿实验切实激发了他的兴趣,不仅仅是研究最深的海洋生物。

况且对方对他知根知底,讲了那么多相关信息,如果非要说也不可能大费周折来骗他一个高中生。

承太郎在床上半坐半躺靠着书包,直到郁闷地把床单都挤出一条条的不平褶皱,书包也被压成皱巴巴一团,格外显眼。

半晌,他终于抬腕伸长手臂去够在桌角安静躺着的手机,金属外壳贴近手心的那一瞬间冰冷从指尖蔓延到心脏某个地方,在那里激起一层浅薄的水雾,遮起天光晦暗浩荡。 他犹豫着最终点下重拨键,铃响了没几声就接通了。

还是原来的那个男人,他似乎早就知道承太郎会接受这个实验,语气里不免带了点上翘的得意。他跟承太郎说了研究所的人员会到哪里去接他,少年抓过一张纸拿铅笔速记了一下,笔迹潦草深刻印下漆黑的碳粉。

“那我母亲这边呢?”承太郎迟疑着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荷莉这边他还是不放心,他知道她不会那么轻易让他去这种没头没脑的项目。 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从很多细枝末节角角落落都能看出来,空条承太郎做事情之前经过思考。就算是打架,也没有输过。衣服上残留的褐色血斑也在荷莉看见之前挤洗衣液倒在盆里洗干净,洗到一盆水都泛着一层浅淡的血褐色。

那个男人的声音顺着手机扩音器传来,他听起来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你母亲这边不用担心,我们会派人和她沟通的。”他顿了顿,那边刹那间安静了一会,若是研究所如此寂静无声倒也还可以理解。

承太郎没有多想,他匆匆道谢就挂断了电话,把纸叠四次叠成方块收进书包最隐蔽的夹层。

接下来将近一个星期他度日如年,学期刚开始各科老师都算友善,下午三点放学他能晃悠到五六点才回家,大多时候是去市立图书馆藏书室翻找。

承太郎想过这到底是什么领域的生物实验,但是他实在无法琢磨清楚,最后无疾而终。

*实验第一天Thursday 填表:A 时间5:00p.m.

空条承太郎被送进这家研究所的方式未免有些不友好,直到被一个应该是男性的人牵着跌跌撞撞坐在某张椅子上,他脑后绑着的布条才被粗暴地拆下。 

周四的天揉杂了铅灰的絮状云,看上去像是彩虹翻版的混合体。或许马上就要下雨了,但他没有再带着那把长柄雨伞,而是往书包里随便塞了把深蓝的折叠伞草草了事,毕竟研究所的人会来接他。

然后就这么被送进了这家研究所。如果不是知道这是一个高度机密,他甚至觉得这更像是一场尽心谋划的完美绑架。也不知为何,下午五六点天明明还没黑透,街上却没有任何人疑惑他被这样带走。

一路在车上幽暗光线的环境里颠簸,等到布条揭下来的那一瞬间承太郎习惯性眨了眨眼,然后受刺激后的生理性泪水顺着眼角肌肤服帖地往下慢慢滑落,视线随着阻碍物的滑落而慢慢在光的照射下恢复,他发现自己坐在一个房间里。 

一个戴着白色口罩的人站在他面前。承太郎迅速扫了一眼在心里开始估测,接近一米八的身高,白手套白大褂白口罩,看上去应该是位二十几岁的年轻男性。

“从今天起,你将作为本计划的一员参与到此次实验的开发中,实验时间为期五天,五天之后你就可以离开这里。实验期间,你被安排住在这个房间里,不可擅自离开。”

这个人的说话声音比医院报号的机械声还要机械,就好像对无数人重复了这句话,已经麻木不堪。 “所以实验中需要我做什么吗?”承太郎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大褂。那个人却没有再往下说,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感应卡之类的卡片刷开了门,再按了下指纹就离开了,房间里的电子门自动关闭。

承太郎只好从椅子上缓缓起身,一阵无力的漆黑袭击了他的视线,慢慢从无数个黑点组成的屏障四散开来,直到变成雪花般刺啦啦斑驳陆离的屏幕,最后才恢复清明。

他现在正好闲下来环顾四周一遍,才发现房间的双层床上还躺着一个人。那个人穿着深色学生制服,从背对的角度来看和他应该是差不多大的少年,应该也是被送进来的实验者。

承太郎试探性地走上前去伸手戳了戳那个人的背,制服的布料在他指甲间摩擦而过,带起一层粗糙的余温。那个男孩嘟哝了几句,在床上微微翻了身,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预兆。

真是够了……承太郎只好又转折回到椅子上坐下。如果要跟这样的人待在一起生活整整未知的五天,干脆直接都不要讲话了吧。

他又看了几眼那个男孩,看上去大约是混血的长相。他似乎睡的很熟,只有胸膛还在微微起伏,侧脸棱角分明,却还是脱不了一些年轻人独有的稚态。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承太郎觉得这个男孩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把不合适的东西安在了一个正常的东西上,格格不入又显得突出。

当他回过神看,男孩依旧在沉睡,被子胡乱地夹在腋下揉成奇形怪状。 或许只是错觉。

房间是全封闭的,完全不知道外面是白昼或是黑夜,只能通过墙上的时钟和机械手表来计算时间的流逝。空条承太郎坐着很快就感觉头晕脑胀,而软椅上还搭了条柔软的毯子,他没多久就睡了过去,在椅子上倾斜出一个角度。

在他睡着之后,躺在床上的男孩醒了过来。他抬手揉揉眼角,看上去一副困倦不堪没睡好的模样。他突然若有所思地点头,似乎正在听什么人讲话,然后开始小声重复念叨承太郎的名字,一次又一次,直到偌大的房间里有了隐隐约约的回声。

“空条承太郎,17岁,美日混血……”他认真地记下这几个词,然后看着空条承太郎。男孩小心翼翼往承太郎的方向走去,他看见黑发旁闪烁的金色耳钉时愣了愣,就好像从没见过这个颜色。

陡然,他立刻止步了。这个动作简直精确到毫厘,就在那么一瞬间刹住了脚步,然后直勾勾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似乎被什么符咒限制住了,就好像强力胶将他固定在原地。 

“东方仗助……我叫东方仗助。”他迷茫地吐出一个名字,看上去根本不知道这就是自己,像一个严重车祸后脑损伤短暂性失忆的病人。

东方仗助又看着空条承太郎的耳钉,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说出口。

8:32p.m. 实验进行中

空条承太郎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半多了,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摆在茶几上的饭菜,还有坐在桌手托着脸颊的东方仗助。

下午睡觉的缺点是一阵头疼,在脑里漫无目的地一通乱戳,像是锋利的锐刃或者刺刀。

“你终于醒了?我是东方仗助,你叫什么名字?”东方仗助似乎能在第一时间预测到承太郎的一举一动,几乎在少年睁眼那一瞬间他便迅速转头看向沙发椅,他看上去无害而纯如一张空白表格。

“空条承太郎。”承太郎起身,身形难免摇晃了一下。他慢慢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木头凳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像是锯木头的死寂。

仗助也不说话,继续托着下巴看着他,承太郎多少有点不自然地撇开头,他不是什么自来熟的人。 他草草吃了几口后无可避免地抬头对上东方仗助的视线。

东方仗助的眼睛很特别,承太郎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就好像大雨过后的花圃中花瓣上滴落的冰凉泪水,却在下一秒没有出现任何感情。

“你知道这个实验具体是做什么的吗?”承太郎实在忍不住问。他手中握着餐刀餐叉,低眸看着盘里的小朵西兰花,做好了接下来持续沉默不语的准备。

“关于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我也才刚来一天不到。承太郎先生多大了啊,看上去和我一个年纪呢!”东方仗助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坐姿,他似乎可以一直这样看着承太郎。

有那么一刻承太郎甚至觉得有些不现实,男孩深紫的耳钉在头顶彩色厚琉璃吊灯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也不知道闪着怎样的光。他就这么愣了几秒,然后眼神无处安放。

“17。”大多数时候简短的回复能使人丧失聊天的兴致,从而达到不沟通的目的。承太郎本就习惯少言寡语地讲话,而和东方仗助的对话让他感到慌乱的吃力,尽管没有表现在脸上,心里却一清二楚。

“承太郎先生,我正好比你小一岁呢。”东方仗助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他看上去像个孩子,也的确是个孩子。他说话激动的时候,红晕顺着体温上升攀着余热在面颊。

承太郎看着东方仗助。明明才认识不到一天的人,他却生出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感,甚至有些好感。这要是放在平常的他身上,根本就是和太阳从东边出来又落回去一样不存在的奇迹。

“这里还有和我们一样的实验者吗?”他讨厌不起来承太郎先生这个称呼,尽管他们年龄差不过一岁。这种时候需要岔开话题,他眉眼没动继续硬邦邦说话。 

“我直接被带到这个房间了,所以也不是很清楚呢。”仗助歪着头看着他。承太郎比他略微高一些,他们的身高差在饭桌上就已有些明显,承太郎强迫自己把刀叉放在餐盘上以便有理由赶紧离开座位,不然他实在无法躲避仗助不停追着的目光。 

后来的一晚上他们都没再说话。承太郎的书包意外地没有被收走,于是他举着本科学美国人遮着大半张面孔,只露出黑色帽子边沿的铜金装饰。

仗助有都好几次想看看上铺的承太郎拿着什么在看,但他似乎总在和自己做纠结的斗争,最终又没去问。 

最后是承太郎去把灯掐灭了,黑暗瞬间层层翻涌。视网膜还没完全适应突如其来的变化,承太郎摸索着书包把杂志乱七八糟塞了进去,一把带上拉链,拉链闭合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震天响。

东方仗助就好像死人一样,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听到。

承太郎莫名有些心慌,他伸长手臂用拇指骨节在双层床的边缘敲敲打打,金属制的床架传声沉闷有力。过了半晌,东方仗助的声音才迷迷糊糊在被子里闷闷传来:“承太郎先生怎么了吗?”他听起来睡意朦胧,下一秒就要弹出个绵绵的哈欠。

“没什么,有点不适应。”承太郎觉得还是自己想多了,他压着棉絮被褥转了个身,把脊背贴在冰冷的石灰墙上紧紧靠着。

直到上铺空条承太郎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缓,东方仗助一直睁着眼似乎在等待些什么。半晌,他轻轻点点头,不知道对谁轻声说了几句话,刻意把声调压到最低,然后又是一段永恒的沉默。

实验第二天 Friday 填表人员:A 7:00a.m.

承太郎醒来的时候天光并没有如以往一般透过家里的化纤窗帘照在地板上,他在白色晃眼的那一刻思考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在研究所而不是在家。

“承太郎先生早上好!”东方仗助突然从下铺探了个头,在床的边缘看着他。承太郎难免被吓了一跳,他一把扯开身上裹缠的被子,把头发胡乱梳理了一下,指缝间滑过发丝。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他一边踩着铁楼梯下来,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因为他是背对着东方仗助,所以他没看见男孩的表情僵了一下。

“因为我生物钟醒的很早,又没事情做。刚刚承太郎先生在床上动了我就察觉到了哦,你快来吃早饭吧。”仗助的声音听上去稀松平常,甚至带着轻快的节奏。承太郎没有纠结过多,他刚醒来本就头脑不清晰,更不会深究这些小细节。

东方仗助踩着双白色的拖鞋在地上啪嗒啪嗒地走,承太郎跟在他身后。东方仗助确实比他矮了一小截,正好斜斜过肩。他突然生出没由来的烦躁,想要尽早离开这个地方。

“实验进行的还顺利吗?”白大褂在监控室里看着他们房间的实时监控视频,一边看着仪器上面斑驳的一些数字和符号,问另一个坐在电脑面前的人。

“目前为止一切顺利。”那个人指了指数据显示屏,开始解释。“目前实验者已经产生了一些紧张不安的情绪,说明我们的研究确实起效果了。最多再过一两天左右,他就会爱上东方仗助了。”

他皮鞋蹬着地悠悠闲闲转了一圈椅子,下巴抵在锁骨下方。“毕竟我们这么久的研究成果,只要是个生物体都不可能完全没有反应,更何况空条承太郎这样的人。”他短促发出一声轻笑。“背景调查里可说他口是心非,这种人最容易被打动,他们家……”

白大褂点了点头,走出了监控室。铅灰色的大门被他轻轻带上,然后锁头与门框亲密相接的咔哒声便成为了接下来房间里唯一的声响。

实验第三天 Saturday 填表人员:B 15:00p.m.

“话说承太郎先生身上为什么有种说不清楚的香味啊?”东方仗助拿着那本科学美国人,终于如愿以偿地看着海蛞蝓的生殖繁衍,一边问承太郎。

承太郎基本懒得抬眼,他的声音从另一本科学美国人后面传来。这几天时间过得被拉成中国餐馆里飞来飞去的细长拉面,若不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仗助聊天,或是看看书,那么时间简直凝滞在桃木的脂块中了。

“因为我有喷香水啊。”东方仗助这种简单到荒诞可笑的问题他渐渐已经习以为常,这个男孩看上去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对一些生活常识看上去充满了好奇,就好像他根本不属于这个社会,是住在城堡里的莴苣公主。

承太郎甚至不觉得自己是来做研究的。这几天过去完全没有关联到任何所谓的生命科学,他都要以为自己是来骗吃骗喝的。而且这里没有任何信号,手机上显示着明晃晃的一个叉,承太郎按了好几个键之后就放弃地把手机摔在床上。

第一天来的时候见到的白大褂一直没有出现。给他们送饭的人整张脸都被遮住,永远眼神飘忽闪烁,根本搭不上话,也了解不到外面的情况。承太郎隐隐感受到有些情绪在心底潜滋暗长,每当他看向东方仗助,理智愈发觉得有必要远离,但情感却把他拉更近。

空条承太郎从来不喜欢和亲人除外的人亲密接触,甚至有些亲人也被划在范畴之外。昨天东方仗助去洗手间的时候与他紧紧擦身而过,他本能想要躲闪,但生理上却并未如此。这才是真正让我感到心慌的啊,17岁的少年这么想。

他无法用言语阐述这种突如其来的心慌。这好像略微变质的纯牛奶,在印象中仍是新鲜甜美的,却有奇怪的味道混杂其中,但由于变质的不深,并无法描述。

“我说我其实闻不到你身上的任何气味,我是猜的,你信吗?”仗助凑的更近了一点,把杂志扔在了床铺上。空条承太郎被迫与他贴着面颊一擦而过,甚至连体温都迅速交换摩挲。

“信,为什么不信。”承太郎直直转头,他觉得四肢百骸的细胞都变得焕然,流过身体的血液好像流过不知名的液体,闪着粘稠蛋液一般金黄而冒泡的光,刮过地中海附近鲜腥的风,他看见了海洋在奔腾。

“承太郎先生还真信啊?”东方仗助无聊地撇撇嘴,他指甲泛着莹白温润的光,浅粉色的肉在白炽灯下显得细腻柔软。“那你这个香水叫什么名字?”他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都从唇角流溢而出化成蜂蜜牛奶和炼乳蛋糕。承太郎很难把目光从这个男孩身上挪开,他似乎被强烈的地磁场所影响的头晕脑胀,就好像每个人都会晕某一种香水,他晕东方仗助。

“橘彩星光。”承太郎实际上没太过关注香水的名字,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香水只是萦绕着人的附属品,若是用久了便若有若无地侵入肌肤的每一层组织,变成牢牢烙下的痕迹。

“我没见过星星。”东方仗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好像说错了话的孩童一般惶惶住了嘴,有些情绪在眼底积攒着一汪深潭,男孩把眼神瞥向终日穿着黑色大衣的少年,带着不自然的面部表情。

承太郎没在意这些复杂多变的小细节,他认同地点点头。“的确,在这种大城市里很难看到什么星星,如果出去了之后还有机会见面,我们可以去威斯康星那边的森林看。之前夏校有组织去那里过,确实皆是漫天星点。”

仗助放松警惕似的卸了口气,他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漫不经心,又时常可以带出一个真正开心的微笑的表情。“好哦,一言为定。等出去的时候可别忘了还要联系我,我们要去威斯康星看那些冰冰凉凉的星星。”

承太郎其实想提醒他星星并不是冰冷的,但他终究没有破坏仗助的好心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要去看星星的邀请,因为或许东方仗助真的没见过任何一颗星星吧。

即便是在纽约这样的城市里,在每天行色匆匆或心事重重的人群洪流里穿流而过,他们之间保留着晶石般剔透却切实存在的屏障,总有人试图打碎这些薄冰,于是就有人看到星星。

启明星会在心情好的时候偶尔崭露。它或许会穿透那些柔软而絮絮叨叨的云,拨开流着泪的雨,在黛紫的天际流落出一些光晕,是仲夏夜之梦的序章曲。但大多数人继续走在笔直宽敞的大街上,甚至没力气仰首。

“他已经开始产生自主意识了。”依旧是坐在监控室的人,他没有再悠闲地转椅子,而是习惯性思考问题地夹着下颚,一双冰凉凉的锐蓝瞳仁看着屏幕上的空条承太郎和东方仗助。他戴着一副银色的头戴式耳机,一边听一边紧皱着眉。

“这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吗,不然投入了这么多精力和钱去研究这个是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机器?那和其他那些科学家们研究出的结果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有着精致外表的废物罢了。”白大褂透过口罩哼了一声,他双手交叉在胸前紧紧攥着拳,显然也不像他语气里面所表露的那么轻松自如。

“万一……”那个人有些忧虑地开了个头,白大褂瞬间组织了他继续说下去。“不可能的,空条承太郎现在会被吸引你也知道是我们的设计,他是一个最好的最适合的实验者,这只能说明我们的实验马上就要成功了。”他声音斩钉截铁,却带着一些轻轻掠过的惶惶。

实验第四天 Sunday 填表人员:A 19:30p.m.

“我说我没有心跳,承太郎先生你信吗?”仗助突然正色从床上直挺挺坐了起来。承太郎正在手机上按着几个键玩俄罗斯方块,东方仗助这么猝然一动,他手因惯性滑出键盘界面,屏幕上的彩色小方块蓦然堆成了一个难以分解的形状,承太郎干脆把手机电源键大力一按。

“那你装了起搏器?”承太郎陪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在这种沉默至上的环境里,如果连一个活物都没有的话迟早会疯。空条承太郎不会疯,但他会感到无聊,毕竟有血有肉。

“骗你的。”东方仗助一把抓起承太郎的手腕,把他手掌贴在自己胸口上。他制服质地柔软服帖,胸口的金色徽章硌的承太郎一阵生疼。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反抗,就透过手掌的感受到了均匀的心跳,就好像那在他手心跃动过的海豚,鱼鳍露出水面一截,滑出秋天的风。

下一秒承太郎下意识地甩开东方仗助的手,他甚至后一秒开始心悸。仗助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抱……抱歉,我不应该……”

承太郎急匆匆猛然打断了他。“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他顺手习惯性去扶帽檐将其重新摆正,侧脸上顺着发丝滑落几滴细小透明汗珠,又落进被背心遮挡的后颈。

东方仗助钝钝地直着腰坐了好一会,他看上去每一块肌肉都是最漂亮的姿态,即便是在茫然时也五官分明,眼睫在没有风经过的时候轻轻颤动。不知道为什么,房间里冷气明明开的不是很足,他却没有像任何一个同龄男孩那样不断地流着刺眼疼痛的汗水。

过了一会,当空条承太郎回到上铺开始继续对着俄罗斯方块鼓捣的时候,仗助有些不自然地抬起手臂,把左耳的紫红耳钉直直拔了下来,似乎这一点都不痛。他对着那枚刺眼的小玩意儿凝视了一会,然后在手心里按的粉碎。

东方仗助收起了原来略微迷惘的表情。他仰首看着上面的床板,承太郎消灭方块的滴滴声还在一次次响起。他看着那堆晶石粉末,然后把它们收进一个密封袋,去洗手间冲下了下水道。

男孩走回来的时候看上去轻快而愉悦,就好像没有与承太郎发生过尴尬的场面。他轻松的就像刚刚洗个了手,准备开饭的孩子,躺回床上开始看那本科学美国人。

“承太郎先生,这种黄黑海蛞蝓的卵为什么还有长成这样像丝带的啊?”他看了没几分钟就安静不下来,又对着上铺唠唠叨叨地喊,声音带着几丝年轻人特有的莽撞,就好像可以往无尽的远方冲去,哪怕看不到所谓的尽头。

空条承太郎叹了口气,认命似地将半个身子倾斜到床边,开始慢慢地和仗助讲解。他尽量把每一个细节都解释清楚,当说到这些他了解的知识时承太郎看上去比平时的冷漠要好太多。仗助寂静地听着,沉默地看着少年的侧脸,那里勾出的弧度挂在了他的心脏。

实验第五天(最后一天)

“为什么监控突然全部停止运作了?”白大褂扯下了口罩,他看上去处在狂怒和暴躁的崩溃边缘,棱角锋利的侧脸扯的怒气冲冲,他对着电脑前的人吼了一通,然后大口地喘气。

“不可能的,东方仗助不可能有这个意识去这么做的。”电脑前坐着的人检查着每一个硬件设备和代码,但是不管他怎么敲击键盘,所有的显示屏上都是一片死寂的漆黑,只有白炽灯明晃晃地在上面泛着光。

“派人去找了吗?”白大褂手里攥着口罩的棉线,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挤出来。他沉默地思考了一会,然后突然记起了什么似地点点头。“确实是,他的那副耳钉……”

“已经派了警卫和雇佣的人了,但是他们现在还没发现这两个东西的踪迹。只是汇报说他们的房间都已经空了,只剩下一两本书和凌乱的被子。”

“他们也只可能走天花板上的通风口,但是那绝对行不通的办法,那里根本过不了一个成年人身形的人。”白大褂运筹帷幄地笑了笑,但这种笑看起来根本不算笑,顶多算是勉强。

东方仗助抬手把狭窄的管道撑得更开,空间被压缩到极致的紧迫,通风口里的气孔四处喷着略微湿润的水雾。承太郎在后面默默地看着仗助的动作,水雾凝聚在他眼睫上,又好像滴进了聚着深绿的眼瞳里,散散离离成破碎的钻石。

“仗助。”他半晌才开口,声音从喉咙深处凝聚成形掉进水雾之中,没有泛起一丝涟漪。东方仗助继续把那些沉重的铁皮挤压变形,在他手里那些就像是孩童玩的条形橡皮泥。

他们继续顺着管道往前慢慢地移动。承太郎干脆缄默地继续爬,他膝盖摩挲过变形的铁皮,但没有被划伤。东方仗助似乎很小心地把这些都处理好了,他有些复杂地不知所措,五天里的东西翻滚着像滞留的行李一件件吞吐而出。

“你是不是喜欢我。”东方仗助突然停下了前行的动作,他膝盖突兀磨出一声刺耳的响动,承太郎一下没刹住,他差点撞在仗助身上。

承太郎沉默了一会,东方仗助见他没有回话,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他声音没能再掩住几分僵硬冰冷的调,在铁皮管道之间回荡。“那是因为他们的程序设计,我就是这样被制造出来的。所以,如果有这种感情也是因为我本身的设计,这几天麻烦你了。”

“为什么要说抱歉?”承太郎忍不住脱口而出,他不像是这种会轻易暴露心绪的人。东方仗助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充满了复杂而不可明说的意味,空条承太郎看不懂。

“我本来就被设置成这样。”东方仗助的话在嘴边卡顿了一下,忍住了另一个滑向唇角的抱歉。

“跟你说实话吧。”当他们之间的空气再次慢慢冷却下来,黑暗又笼罩每一个光可以照进来的角落时,仗助又开口了。他听上去很沉着,似乎对一切会发生的事都早已了如指掌。

承太郎算得上一个好的聆听者,他习惯性抿紧了唇,唇齿沦陷一方,在柔软的唇上留下泛着白的印记。这么一咬,痛的他差点泪水就要滑落。他身形比仗助还要高大,而这个漫长的通风管道却没有阻碍他正常前行,可想而知是为什么。

“他们已经开始对我身体的各项程序进行摧毁了。”男孩继续平静地说,就好像这根本和他没有关系,是另外一个人的命运和未来。他看上去那么无惧,就好像早已知道这些会发生。

“为什么?”承太郎觉得自己最近都在问非常不过思考的问题。他一瞬间有些惊慌失措,东方仗助往前爬,他们移动的声音在回响。

“我现在应该对你已经没有任何吸引力了,我能感受到他们已经开始毁掉我的功能和构造。本来我就只是他们造出的机器,如果不能受命于他们完成任务,再怎么精美的作品也不过是废物罢了。”仗助一句句慢慢说着,这些话从他口里说出变得令承太郎找不到反驳的办法。

“你有。”承太郎斩钉截铁地说。怎么会只是因为那所谓的科技,尽管最开始或许确实有这些成分掺杂其中,但东方仗助就像长在他后颈上的星星胎记一样,长进了他的心里。

他不知道如何解释这种现象,或者这时候科学派不上用场了,这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啊。承太郎脑海里搅成一摊撒了胡椒千岛酱沙拉,东方仗助占据其中。

“那带我去看星光吧,我没骗你,我真的从没见过星光。你来的时候我才刚产生意识不到半年,更不用说离开这个研究所。”仗助一时间顿了顿,随即笑了起来。他声音还含着摇摇欲坠的笑意,就好像永远都不会被打碎。

“好。”承太郎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这时候通风管口前方已经隐隐约约透露出几丝光亮,承太郎甚至有些不习惯这么多天没见过的天光就这么明晃晃在眼前出现。

“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东方仗助把铁丝网扯开,他手上划开一道口子,但没有想象之中的鲜血横流,而是诡异地翻着一层皮,里面空空荡荡。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承太郎突然感到了极度的不安。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但是东方仗助的这一番话令他总觉得不对劲,他心脏好像被人赤裸裸摆在手术台上,冰冷锋利的刀刃贴过温热的血肉时,他打了个寒颤,就好像有人把雪灌进了咽喉,疼痛混着破碎混浊不清地袭来。

“我离不开这里,我也不能离开这里。只要我离开,他们总能找到我。”仗助无奈地扯起面部肌肉笑了笑,他看上去依旧那么鲜活,根本不像被摧毁了的模样。

“可我还没带你看星星。”承太郎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刚刚才说,要带你去看星星。”他像一个被承诺了后顽强固执的孩子,一遍遍地重复着自己的期望。

“我相信以后你会的。”仗助看着外面的天光倾洒进常年黑暗的管道里,他眨了眨眼。这些光线争先恐后地挤进他眼眸深处,它们颤动着流落在海水中,透过波光粼粼的纹路。

承太郎一言不语。他突然把黑色外套扯下来一半,铜链哐啷作响,他压着男孩的肩膀迫使东方仗助看着他的后颈。东方仗助低头顺着模糊不清的背光角度,看见被背心遮挡了小半的地方掩埋着一颗星星。

他突然笑了起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就是星星。”

承太郎侧身看着东方仗助,他眼神里凝满了云雾和烟,悬挂着一朵不知名的云彩。

“我早该知道,你本来就是星星。”仗助重复了几次这句话。他看着那颗有着星星形状的印记,就像在看被考古学家刚刨去千年尘土的工艺品。

空条承太郎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迟疑地往前爬了几步,外面的一切都太过不真实,他就处在某一个涂满涂鸦喷漆的普通街道旁边,只要走出去就永远的与这里画上句号。

“我还是会带你去看星星的。”承太郎突兀地补充了一句,尽管这听上去太过苍白无力。他上半身在外面平凡的阳光里,金色链子闪烁着刺目的光。他腰部还笼罩在阴影之中,这里是东方仗助永远跨不出去的门槛,他走不了。

“会的,迟早有一天会的。”仗助忙不迭重重点头,他看上去很想在这种时候流泪,但他无法做到这一点。“你迟早有一天还会见到我,其实我是你心中……”

他话音未落,就把承太郎一把推了出去。空条承太郎跌落在纽约某个街区的大街上,他流着生理性泪水被模糊了视线,偶尔路过的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一两眼,又匆匆走向远处。

落日被远处枝干交叠的树木遮挡了。那些泛着青绿的棕褐枝条支撑着一张错综复杂的网,把夕阳网在其中。他看什么都那么刺眼,落日外围裹了一层血红色的石榴汁,中间明黄色的晕开把承太郎弄得不知所措。

半晌,他回头去看那个通风口,可那里只剩下孤零零封闭起来的铁丝网,密密麻麻像个拙劣的笑话。东方仗助就像一场梦,他轰轰烈烈地来,平平静静地走,甚至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完,交响乐就戛然而止,全体乐队一次谢幕,然后留给茫然的观众是永久的沉默。

他缓慢起身,尝试着跌跌撞撞走了几步。直到现在渐渐头脑恢复清醒,承太郎才突然想起那两本科学美国人还放在床上没有拿,未免有些可惜。

三天后,当承太郎在家里电视上看着晚间新闻的时候,一则紧急插播的火灾事件映入眼帘。他仔细看着火舌吞噬着房屋的模糊视频,然后渐渐皱起了眉。

这一定是那家研究所。这个想法开始侵入他的每分意识与每寸肌肤,他放下电视遥控器,差点把桌上的火龙果芒果拼盘打翻。荷莉急忙过来问他怎么了,承太郎装作淡淡说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

他心绪结成一段卡死的绳结,却又不肯直接挥剑斩断。谁都知道这是最简洁的办法,但没多少人做得到。

东方仗助会死吗?他尝试着费尽心思去想。应该不会的吧。

但空条承太郎忘了一点,东方仗助没有心脏。

当接到管家紧急求助电话的时候,承太郎正在机场大厅的候机室看一本随手抽的国际时尚前沿杂志,但这显然不是他的菜。

他把这本看上去古典高雅的杂志插回公共书架上,从电脑包里把夹层中的最新一期科学美国人抽了出来,然后撕开玻璃纸的包装。

那边的背景里全是混乱的噪音,承太郎勉强听见丝吉Q奶奶的声音在生气的声调里游走,似乎还有几声摔东西的碎裂声音。承太郎把免提关掉,对着电话说了声我听不清太吵了。

过了一会一条短信在弹窗里跳了出来,承太郎把它戳开。他对着这条短信足足愣了两三分钟之久,直到路过的旅客不小心撞到了他肩膀道歉时男人才反应过来。他脚步略微有些失重的踉跄,承太郎又拨回电话。

“东方?你是说他姓东方?”他连续重复了四五次,管家在另一头连连确认,想必此时乔斯达家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他声音听上去也很勉强。

空条承太郎往大厅的窗户处走去,他顺着反光的玻璃面不仅仅看见了倒影里的帽檐,还看见了此时黑透的凌晨天色里一片闪烁的星星。他一时所有情绪哽在喉头,看着那些几乎永远不会变动的遥远石头,突然想起11年前东方仗助对他说过的那句话,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其实,东方仗助就是照着他心中会爱的人的模样造出来的,只不过他过度的拥有了人类的情感,这使他想流泪却没有泪水分泌系统。

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以这样的突兀方式,这样的亲密身份,这样的一份血缘关系见面。东方仗助还是16岁,而他却已经走到了28岁的年纪,天天都在各地来回奔波。

他想哭,他想笑。他想在日暮的黄昏时分里痛哭,东方仗助终究会降临他生命,就算这个方式使他们的关系微妙而亲昵也无所谓。橘彩星光这种香水早在六年前承太郎已不再喷了,他总会想起东方仗助这个只来了他生命里五天的人,或许他根本不是人,但那又怎么样。

他们还是会在橘彩星光下相遇,相爱,接吻。空条承太郎看见了东方仗助后颈上的星星印记,他在心里悄声说仗助你也是星星,你应该看见你自己。

“仗助,去美国看星星吧。”

16岁的东方仗助先是愣了愣,随即一个笑容在唇边流溢而出。“好。”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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