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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sewt】第七首赞美诗

summary:某一年的夏日假期,纽特来到同父异母的哥哥忒修斯家,从此暗生情愫……

“纽特!”女人的声音穿过厚重的红橡木门抵达少年的耳畔,他一边抽出一件衬衫扔到箱子里一边回答。

收拾好了吗?”斯卡曼德夫人带着一串细细碎碎的唠叨走了进来。“明天就要去你哥哥家了,一整个假期呢,可别把什么东西落下了。” 

她环顾了房间,又对纽特说:“你别太多顾虑了,忒修斯是个好孩子,你就放心的跟他相处,等暑假一结束我们就接你回来,亲爱的。”说着,一边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放心,我会好好跟哥哥相处的。”纽特应允着母亲。斯卡曼德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带上了门。 

他又塞了几本书在箱子里,箱子被撑得满满的,似乎要合不上了。纽特又把一些毛巾抽了出来,随即坐在了床上。 

说是哥哥,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哥哥。最基本的样子早已在记忆里模糊的差不多了。这种感觉有点奇怪,去见一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却好似陌生人的人,他难免有点忐忑不安。 

要不是斯卡曼德夫妇有事要忙活大半个假期,也不会把纽特丢到遥远的乡间去过暑假。但这是父母的安排,即便纽特带着点不情愿的色彩,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这跟结识新朋友是完全两个概念。况且他本来就不擅长社交,朋友更是寥寥无几。据斯卡曼德先生说,忒修斯的母亲并不在英国,忒修斯也是自己一人生活的。这比纽特想象的要更糟:与不熟悉的哥哥独处两个月。哦,上帝啊,简直要了他的命。 

他也提过自己在家里也能保障安全,但母亲以他还没成年为理由堵得他哑口无言。忒修斯比他大了六岁。不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嘛。少年略带忿忿不平的心想,终究还是把话语随着早餐咽下去。 

说实话的,他真有些害怕两人聊不来。两个月,如果是聊不来的人,绝对会令他度日如年。所幸乡下的动物随处可见,实在不行他可以整天跑出去玩,也不是没这么干过。 

这一晚,纽特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睡着的,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天光已然倾洒在房间之中,透过薄薄的窗帘照在了地上。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匆匆下楼把母亲准备的早饭吃完,他连忙赶往火车站。斯卡曼德夫妇已经在早些时候走了,他要独自一个人去乡下。 

阳光被分散成物理书上常见的七彩,像极了小孩子吹的肥皂泡。肥皂水越淡,泡泡越容易破。

纽特从未想过与忒修斯的第一次见面会是这样。 

他在火车上想七想八,窗外的风景渐渐过渡到了一片又一片的田野。 

他往窗外望去,无边无际的碧绿把他包围,高速行驶的列车与这些风景巧妙的融为一体,一抹红色在穿梭,田里有人偶尔会抬头看看路过的旅客,随即又习以为常的继续劳作。 

行李箱就在他身边。他把手肘撑在橡胶窗沿上,控制住了自己想要伸出手的愿望。即便是隔着一层玻璃,纽特似乎也能感受到乡间的夏风。 

应该是带着点麦草香,又或者是某种野花的酸涩果味。或许还有蝉鸣在耳畔缭绕。他开始有点期待暑假了,甚至是期待忒修斯的模样。 

火车拐了最后一个弯,速度渐渐变得缓慢下来。纽特拿起箱子,等到列车停稳了之后,随着稀稀拉拉的人们走下了车厢踏板。 

母亲告诉过他忒修斯家怎么走,但是他还是担心自己会迷路。在纽特看来,那些红墙白瓦的小房子星罗棋布的散落在田间,根本分不清什么区别。 

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卷发,再次看向这片大地。在城市里可看不到这样的风景。现在正是一些小果子成熟的季节,当纽特穿梭在灌木丛间时才发现叶底往往隐藏着一串串的红果。 

他开始略微的产生了一点恐惧。望不到头的天际线和最远处目之所及的麦浪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条平线,似乎永远也找不到房子。 

最开始在车站远眺到的那些屋子,偏偏在此刻全没了踪影。本来在这种小地方,照理来说人们都互相认识,再怎么也碰过多次面,他还可以抱有希望问问他们。 

但现在,他连一个人影都找不着。 

纽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渐渐的有些疲惫了。他甚至带着些绝望的坐了下来,瞬间被浓厚的草香味裹了起来,还带有阳光晒过的味道。 

这多少能让他感到平静一些。 

被酷烈的阳光照在背上,纽特却并不觉得有多热,反而有点昏昏欲睡。冷不丁背上突然传来的一阵撞击感猛地把他扯回现实,他受到惊吓式的回头,光线太烈,眯着眼睛看不清楚身后人的长相。 

纽特连忙回过神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草屑,再次看向那人的时候,恰巧对上了一双似鹿般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你是……?我似乎没在这里见过你。”比他高了小个半头的年轻人皱皱眉头,脸上的笑意却没有因此减少半分。 

“我叫纽特。来找我的哥哥,他叫忒修斯斯卡曼德,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纽特目测他大概也就十几二十岁的样子,应该和忒修斯年龄相仿,估计认识,于是就问他。 

年轻人脸上笑意愈发增添了几分。他穿着白色短袖,卡其色工装裤,双手随意的交叉搭在胸前。纽特看不懂他眼里的意思,只是越来越觉得这个人的眼睛神似森林里一跃而过的鹿,给人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纽特?”他听见年轻人带着点小疑惑的重复了一遍了自己的名字。 

“嗯。”纽特应了一声。心底的某些东西似乎渐渐成形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再次抬头。 

“我是忒修斯,你的哥哥。初次见面还真是有点奇怪。”忒修斯又笑了笑。纽特发现他很喜欢笑,一笑起来眼睫也跟着跳舞打转儿,眼瞳的颜色也怪好看的,就像是画家收笔时意犹未尽的最后一抹蓝,头发的颜色像是深棕色的松香烛台,也像时钟。 

“抱一抱,联络一下感情?”听上去像是一个好意的邀请,但是还没等纽特说一句话,他已然跌入一个怀抱里。忒修斯的衣服怕不是被阳光暴晒了很久又四处沾染了乡间杂七杂八的草果汁液,闻上去就像一个永远也不会结束的英式夏天。 

纽特发誓,那个夏天的开端拥抱,是他第一次听见了自己的心跳,那么鲜活,那么真切,宛如就在耳边。

纽特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在这种地方过上度假一般的生活。周边的人们大多对他抱有好奇且热情的态度,还有邻居送来亲手烤的蔓越莓小饼干,纽特不知道该收还是不该收,最后还是忒修斯出手帮他解决了社交恐惧的问题。 

年长的斯卡曼德先生似乎在这一带很受欢迎。这是纽特观察了忒修斯一周之后得出的结论。无论是走到哪里,总有人和他打招呼问好。 

而忒修斯似乎也和每个人都很熟,是个善于应付人际关系的人,和纽特正好相反,兄弟的差别也可以截然不同。 

所以当忒修斯提出要纽特帮忙剪羊毛的时候,纽特头昏脑热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 

他从小喜欢小动物,那群羊之中不乏小羊羔,天天还缩在母亲怀底吮奶,软软的散发着奶香。纽特试图去亲近它们,但最后总是以被暴躁的母羊赶走为结局落荒而逃。 

其实这一带羊群多了去了,多的是人靠养羊为生。但是忒修斯圈养的这一小群,虽然数量不多,也就二十来只,个个毛丰盈的很,远远望去就像簇拥在一起的棉花云,光是看上去就觉得很暖和了。 

而且奇妙之处在于,它们似乎不洗澡也能保持自己毛发的干净,白的令纽特都感到惭愧。 

这正是一个近距离接触它们的好机会。这是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这正是一个近距离接触忒修斯的好机会。这是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第二个念头。 

说实话,他的这位哥哥和他的接触不算少,但是要说最亲密的举动,也就是拥抱。但即便是拥抱,也足以让纽特恨不得抽身逃离。可他偏偏又想了解忒修斯更多。 

白色的栅栏简简单单围了一圈,忒修斯提前把红茶罐拿了出来,说工作完后一起喝。纽特穿着有点宽大的衬衫跑下楼,他的哥哥已经把剪羊毛的工具都拿齐全了,看见他下来,有点意外的挑了挑眉:“这件衣服挺好看的。” 

“啊?”纽特被突如其来的赞美砸的有点不知所措。这和羊毛似乎扯不上边吧? 

忒修斯看着弟弟有点发懵的样子,莫名觉得一阵好笑。他连忙忍住笑意,挥了挥手示意纽特跟上。纽特在他身后连走带跑,也不知道是因为走太快了还是体质不好,红晕爬上了颧骨。 

剪完羊毛后的羊们光秃秃的,所幸是夏天,也冷不着它们。忒修斯把开水冲了茶,将白色的茶杯递到纽特面前。 

纽特接过,并没有急着喝,而是专注而仔细的盯着,直到茶叶完全舒展开来,茶也变了个颜色,澄亮的在夕阳模糊的暗红色里回着同样的光。 

“你来这里这一周,觉得怎么样?”忒修斯突然从茶杯后闷闷的冒出一句话,把纽特吓了一跳。 

“很好啊......空气比城里好太多了,还有动物也多,那天在河里还看到一条亮闪闪的蝾螈.....”纽特虽说跟人讲话一般不讲太多,但谈到他喜欢的就会开始止不住说话的那股劲。 

忒修斯一边抿着茶一边静静的听纽特讲述自己熟悉的那些景物,在弟弟的口中述说听来变得熟悉又陌生。 

藤条椅坐起来很舒服,甚至还散发着刚砍下来的枝条特有的香味。不知不觉,一坐就是半个钟头。当夕阳真正完全沉下山的时候,纽特才意识到,新月已经不知何时上了梢头。 

或许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敞开心扉的聊天? 

他不知道。

*

“游泳?”纽特又惊讶的重复了一遍。他没想到这里还有游泳池之类的游乐设施。

“对,我带你去,就在几英里开外。”忒修斯在门口招手示意他跟上。纽特穿上人字拖,在夏天的八分阳光里跑出了门,并不炎热。

“请,我亲爱的弟弟,”忒修斯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来到我的秘密基地。你是除我以外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

纽特拨开树丛,他感受到叶子轻轻的拂过他裸露在外的脚踝,有点痒丝丝的,撩人心弦。

他承认这条小溪好看的出奇。不加修饰便已闪着十色的光芒,清晰的看见底部细细碎碎的鹅卵石,似乎都带着不同的故事记忆。

所有的东西组合在一起,把溪水衬的在光影下似乎是嵌在这片森林里的一颗蓝紫色星星,只怕惊动几分,便碎了一汪景,即便不是在夜晚,也美的惊心动魄。

他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了。这里怎么会有游泳池?虽然这种令他震撼的风景根本不是游泳池可以比得上的。

“下来吧,很凉快的。”忒修斯几下就把身上的衣服扒拉了下来,他提前穿了泳裤,赤着脚大步踩进了水里,激起白色泡沫在水面上荡漾开来,很快又消散了。

纽特在溪边迟疑了一会。他看见忒修斯裸露的后背上流畅而清晰的肌肉线条,随着手臂的起伏摆动而时不时凸出的肩胛骨像濒死的蝴蝶,扇动着鳞粉的翅膀。

忒修斯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对他说:“你可以先尝试着把腿伸到水里,试一试水温再下来。不然你就只能看着我了。”他耸了耸肩。

纽特生怕忒修斯游太远了自己赶不上,只好尝试性的往水里探了探。他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脚踝。一阵手忙脚乱之下,他被扯下了水。

忒修斯恶作剧式的哈哈大笑,纽特动都不敢动,只敢牢牢的环住哥哥的脖子,满溢开来的凉铺满了全身遍地,他却只感觉自己的脸烫的可怕,多几层皮肤和血肉也隐藏不住。

就只是被抱一下,肌肤相亲,他居然脸红的像前几天忒修斯才摘回来的野柿子。

而忒修斯全都看在眼里。

纽特不止一次偷偷的跟着忒修斯的脚步,他忍不住的想把头探入忒修斯的世界里,他想要知道更多。总有一种什么东西,或许是一股强烈的直觉告诉他,忒修斯在隐瞒着些什么。又或者说,忒修斯有些赤裸而孤独的秘密。 

忒修斯白天有很多事要做,他有时候会去地里查看作物的长势,有时候会去河里抓鱼,有时候会去镇上买一些生活必需品,类似于糖盐,还有纽特要求的笔。 

但有时候,忒修斯也会找不到去向,直到山谷已经变得沉暗,他才披着一身揉乱的晚霞回来。纽特往往在这种日子里跟丢他,只好悻悻的回到家里呆着看书,或者做点笔记。 

他不去问,忒修斯也不会说。 

即便是夏天,处于南部的乡村也似乎慢了半拍的节奏,风摇落的金合欢花群还是沁凉的,丝毫不逊色于从树冠中苏醒的满月。倒让人感觉处于春夏交际的时候,格外舒服。 

纽特今天下定决心一定要弄明白忒修斯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早上忒修斯推开他房门的时候,他其实困倦的不行。一晚上辗转反侧做了复杂重叠的梦,5点多便已醒来,直到现在六点多。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醒了,特别是来到这里之后,他从没这么早醒。 

纽特还不知道每天早上忒修斯都会来看他醒没醒。他假装沉睡,年长的斯卡曼德先生轻轻的走进来。每一步都不发出声响,走到他的床前,在他头上落下一个吻。 

“早安。”这声音几乎是接近低沉的叹息,轻微到下一秒似乎就会被风吹散。纽特险些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但是忒修斯似乎只是在干一件稀松平常的日常事宜,带上房门又出去了。 

纽特摸摸自己的额头,刚刚的触感仿佛还在。还没来得及等脸上的雀斑们做出本能反应,他就掀开被子匆匆的穿好衣服。难得这么早起,忒修斯今天保不准又要去神秘“旅行”,肯定得赶快跟上。 

他悄悄地顺着楼梯下去,抓起桌上的一片早餐面包。从窗台望出去,忒修斯似乎刚刚动身,还没离开家门几十米。纽特开了门,确保自己带了钥匙,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此时忒修斯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了,他连忙加快了脚步。 

过了几个路口,转了几个弯,忒修斯的脚步愈发匆匆。纽特为了跟上他,跑的有些喘气,但又不能被发现,只好时不时委屈一颗路边的橡树作为掩体。 

这条路竟然越走越熟悉,纽特渐渐记起来了,这正是那条通往秘密基地的小路。但忒修斯隔三岔五的来这里干什么呢? 

他放慢了脚步,等他隐藏在树木丛里的时候,忒修斯已经在溪边坐了下来。盈满霞光的空气像湿润的珐琅把他包裹,群山的一个个山顶在散发着灿烂晶莹的光芒,一圈雪花石膏质地的云环低垂在他头顶上的天空,在高空,投下灰色的阴影,镶嵌着黄金的边角。 

他的侧脸,在蓝色的云影的折射下,像极了中世纪的油画,又像古希腊的大理石塑像,唯一与它们最相像的便是无法言说的忧愁,甚至盈满了纽特的心房。 

忒修斯静静的坐了很久,突然把手伸向水中,捞起了几块鹅卵石,把它们整齐的码在身边的草地上,然后一块块的投回去,嘴里似乎在说着些什么。 

纽特费力的想去听,但他只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名字,似乎是忒修斯的母亲。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听到一声:“纽特。”吓得他差点没叫出声来,但他很快发现那只是忒修斯在投石子,叫着他的名字。 

但刚刚一阵林叶的骚动已经足够引起忒修斯的注意力了,他回头,眼里含着纽特看不懂的迷雾,那下面隐藏着一个怎么样的灵魂? 

“纽特?”忒修斯起身往灌木丛这里走了过来。 

这下是真的被发现了。纽特心里哀号一声。

“所以说,你这是在跟踪我?我亲爱的弟弟。”忒修斯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那些水珠四散迸裂,有一些细碎的落在纽特唇边,他下意识的舔了舔。 

刚刚被扔进去的石子儿所激荡起的水纹还在慢慢的扩散,不过越来越微弱,已经近乎没有了。被打碎的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出奇的轻盈而空虚。 

“……我能否认吗?”纽特无意识的掰着自己的指关节,使那些发白的地方发出轻微的嘎啦声,每一条纹路都被伸展开来。 

他感觉口干舌燥的厉害,粘腻感干的可怕,每一条唇纹都似乎清晰可见,棕色卷发覆盖下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他却不自知。 

“恐怕你不能。”忒修斯又眯起了眼。他当然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些什么。对着空寂的池塘叫着自己弟弟的名字,看上去心事重重并且不可告人。这怎么看怎么都像言情小说的情节,套路的一发不可收拾。 

“to be honest,我们认识也算不短了吧?”少年试探性的看向青年。忒修斯点点头。 

“都顶着斯卡曼德这个姓氏,有什么不能坦诚相见呢?我好奇的是,你在躲什么?躲我吗?可我们毕竟是兄弟,缠来缠去缠到骨子里流的也是一种血。”纽特也没遮拦,直接把所有卡在心里的话掰了出来陈列开。 

忒修斯似乎是没想到纽特会问的如此直接。他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静默而深邃的站在池塘旁边,他的手却紧紧的攥着,似乎在描摹即将消失的珍宝。 

纽特觉得时间似乎被拉成了可看见的形状,就像在黑洞深处的扭曲和撕裂。在这几乎已经亡绝的寂静之中,他听到了忒修斯的话语,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正是因为顶着一个姓氏,才有太多太多不能说的。抛开兄弟之外的那些……原谅我,我说不出口。” 

忒修斯自己心知肚明,他就像酣醉了的濒死之人,格外的渴求救赎。 

即便他如何的喜欢一个人,想要留住,却会像他的妈妈一样,最终离他而去。他明白,重要的东西总会失去,可纽特,纽特不一样,纽特身上有着他看不懂读不透的东西,往往又透明如水般的干净。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想,不想去破坏这份美好。大理石花瓶易碎,盛放的还是娇艳的玫瑰。 

树林繁花流彩之间,清凉的晨香被匆匆的水流卷走,灵魂渴望交换,手指渴望交缠,可河神*造就了这份沉重,压在橄榄枝头。

*

纽特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准确点说,在他埋头看书时忒修斯走进来放东西,在他们吃饭时四目相对时,在忒修斯再一次不见踪影时,有些东西在悄悄改变着。

他们都应该知道的,从那天在池塘旁说完那段话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应该变成这样了。有点尴尬,变得些许陌生夹杂着客气礼貌,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的最糟糕形式就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夏天的时间看似漫长,过起来的时候就经不起耗。八月中旬的钟声被反反复复敲了好几遍才被确认真实性,纽特知道自己该走了。

他去到田野里。那些来时还带着点青青涩涩的生物都变了模样。纽特说不上来什么些变化,但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他变了。或者说,他有了另一种情感,一种与生俱来但未被发掘的情感之一。

或许那就是书里面写的爱情。

教堂的赞美诗声时不时会响起,是一群孩子稚嫩的声音,仿佛真的可以让上帝听见她们的歌颂。纽特在路边时而驻足,听那些歌声,梦中也萦绕。

忒修斯似乎也会哼一两句,有时候搭不上调子,却又别有一番好听的滋味。

纽特记得那声音,有点低,似乎混杂了苦艾酒,又撒了点糖粉,搭配均匀,在枯燥而干寂的日子里格外诱人。

可是如今他要走了。夏天结束了。以这样一种平平淡淡的方式。没有想象中的轰轰烈烈,倒是萌发了爱情的果实,可那果实是苦涩的,涩的发苦,苦的不可言说,只能任由它发酵。

他不知道忒修斯对他是什么想法,他也不想知道。但是从种种迹象来看,纽特觉得他们有着一样的想法。

其实他从没设想过,或者说把一个人带入自己的生活里。爱情这玩意儿来的莫名其妙又不讲道理,丘比特射箭时不看人,偏要把阿波罗和达芙妮串在一起。

姓氏把他们之间划了一道界限又如何?只要忒修斯愿意,他就一条路走到黑。

月光又洒进了窗子,星星点点的铺落在被子上。纽特怎么也睡不着,他明天就要走了,夏天确确实实走到了末尾,书也看完了。

他蹑手蹑脚推开了门,忒修斯的房间就在隔壁。他拧开门,门发出嘎吱的悠长声音,纽特吓了一跳。月光不够亮,但也能够使他勉强看清房间里的事物。

忒修斯在睡觉,似乎睡的很沉。纽特走到他的床头,坐下,仔仔细细的审视着这张脸。与他自己的面孔截然不同,可又透露着一些相同点,时时刻刻不在提醒他,他们是兄弟,是血缘关系连在一起的人。

他又怎么会知道,忒修斯没睡着。

行李箱已经收拾好,码在了门口。纽特穿回了来时的衣服,雀斑因为两个月的阳光而被晒得发红。忒修斯站在他身后,问:“要我去送你吗?” 

纽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忒修斯又自言自语到:“去送吧。” 

火车又带着蒸汽驶来,红色的外壳一如既往的鲜艳,在千篇一律的黄绿色里面格外的扎眼,像是移动的七星瓢虫。 

“我走了。”纽特垂着眼眸,低声的说了一句话。 

“那……好。”忒修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可能留下纽特,他留不住的,他知道。火车鸣笛了,发出的尖锐声音让两人不约而同的捂耳朵,又在放手的那一瞬间对上了目光。 

纽特终究还是踏上了火车。他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故意把头撇开不想去看忒修斯,可他的余光依旧捕捉到了,忒修斯一直在看着他。 

他本以为这是一个很难熬的假期,的确难熬,可这个难熬的定义已经被从本质上改变了,不再是一个意思了。 

恐怕,他确实变了。变的不只是他,所有东西都变了,少年的心事已经够多,添一件烦一件,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离开这里吧,心里有个声音对他说。 

火车驶向远方。

“还去你哥哥家吗?”斯卡曼德夫人一边铺着被子一边问到。 

纽特手上动作慢了一慢。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忘掉这些事儿了,果然还是不能提,一提,全部都在脑海里复苏。 

“去。”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个了结。 

再次来到这里,火车已经覆盖上了薄雪,呼出的气全成了白雾,在风中摇摇摆摆。 

走下熟悉的站台,他又看见第一次来的时候的那片土地。 

纽特想起夏天。养在池中的鳟鱼群漫无目的的游动,路边番红花的汁液浸红了街角的白色瓦砾。忒修斯坐在他身旁,拿着一筐新采摘下来的莓果,眼睛在太阳炳耀的金焰的照射下微微眯起,看上去似笑非笑。野玫瑰从在乡间随处可见,汇聚成花的枷锁。而纽特却不敢折下一朵送给少年。 

现在是冬天,圣诞节前夕的第一场雪刚刚落下,夏天时挂在窗外的花篮早已被收了回去。冬天已经过了小半。 

纽特走在小路上,四处都挂满了圣诞节的装饰品,小彩灯连结成一长串缠绕在路边的树枝上。他慢吞吞的踌躇在一颗松树前,直到雪沾上了大衣,他才下定决心似的往前走去。 

前面就是忒修斯家。他往前迈步,在雪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迹。薄雪似乎融进了他的眸子里,发酵成了淡绿色的果味气泡酒里的那一抹炽烈明亮,他迟疑地在门口停了下来,却发现门牌上挂着一串新鲜的槲寄生。 

纽特愣了愣。雪落在他的发丝之间,白色在红棕里头格外显眼。门突然开了,一个吻来的太措不及防,以至于纽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跌入了忒修斯的怀抱之中。 

“都看到槲寄生了还站在门口?等我出来吗?”他听到忒修斯如是说。 

忒修斯身上的味道一如既往的好闻,就像雪融了半世还未化开,而寒意早已褪去,只剩下余温。纽特半天才说出一句:“圣诞快乐。” 

教堂的歌声又响起来了,唱的恰巧是第七首赞美诗。

“在你来之前,我会唱六首赞美诗,现在我会七首了。恐怕那是你。” 

fin.

*河神:古希腊神话中的河神名为scaman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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